狄多

——青春和死亡的对话,即赫柏Hebe与珀尔赛福涅Persephone。均用希腊名。


“陛下,在您光照四方的威仪中,我将效仿我伟大的祖先,为您奉上佐酒的歌谣。

“我记得一段美妙的对话,发生在赫拉年轻的女儿与幽冥的女主人之间。您或许疑虑赫柏细弱的手腕如何能擎起众神啜饮的仙露,这由于她是永恒的青春。又或者帕尔赛福涅缘何仍以浓厚的兴趣窥伺人间,她融于死亡的黑影,而急需新的扩张。”


为什么我们都是女性的形象?青春以永恒的微笑回答死亡,因为死亡是一个女性。而青春是一个少女。

一个女性身体自然生长的过程,由童女寂静的微笑催生衰老后凝固的女体,像树的嫩叶生育了枯朽的根须。从一个众神饮宴上酌酒的女婢,到无尽幽冥的王者。殿下,我是你的前身。


冥后说,我今天得到一个美貌的猎物。孤守迦太基的女王狄多,曾与埃涅阿斯有露水的姻缘。后者领受众神的安排,以逃脱的姿态背叛了她的爱情。当狄多在残梦中发现远逝的白帆,已经知晓她终究为残酷的命运所缠绕。或者以残生见证一个笑话,或者死亡,以壮烈的火光扣问海与天的远方。

她的血热烈而鲜艳,控诉他短暂的柔情、这神灵安排的邂逅。在嫁与埃涅阿斯之前她已经是一个孀妇,但仍然如此青春。现在,死亡占据了她秀美的额头,与你——青春,我的姑娘——分庭抗礼。

我听到阴间的尘土因她炽热的双足而哀嚎。我看见她在阴间行走,即将渡过冥河——成为我的女奴。她是一头至为激烈的野兽,却终将摆脱尘世的皮肉,向我——黝黑的痛苦、浓醇的死亡而匍匐朝拜。


赫柏手指摇动的韵律好像琴弦在风中轻颤,百合花以一种优雅的姿态从禁锢中开放出来。她从怀抱中的古代的壶中倾倒仙露,殿下,这也未见得呢。您的胜利仍有一个阻碍,那就是我。如果您愿意尝试,我将奔赴她低垂的金发之侧,向她吹嘘仙境和爱情。这种温暖的气息定能摧毁女王的心志,我相信,她是阿芙洛狄忒的仆从,她薄情的丈夫恰是女神英壮的儿子。

她裁剪牛皮时的智慧已被斩断,即将沦为诗人鹅毛笔下炼狱的受难者,永囚于情欲,丧失天赋的理性。


狄多的魂灵被推搡着走在通往阴间的大道上。她四周的新鬼垂头丧气地靠近晦暗的死后岁月,而她始终保持一种冷静的漠然。在极端的悲恸之后,她已经把爱情献祭。对两位女神的赌约,她无法知晓,自然也不会报以回应。而她的命运早就在心怀报复的天后和爱笑的美女神的斗争中倾覆。她已经不再是爱情的奴隶,也无需背负诸神安排的命运。


“诸君,我们都听说过一位异国的女郎,我们的心里都有一抹隐秘的爱情。亚麻色短发的白衣少女,金发而雪肤的爱神。她在飘摇的死亡面前尽情歌颂极致的浪漫,在灰褐的世界里像一匹鲜红的烈马。令人悚惧的才华!令人哀婉的鲜血!

“狄多,我的,迦太基的女王啊。死亡像特洛伊和迦太基的城门同时陷落,冥后也拒绝她未尽的生命,直到被贿以女王的金发,才放她的魂魄渡过阴间的河流。

“可惜她心里是一位沙场的英雄,一个美貌的男子。他年轻的美名四处传扬,特洛伊巍峨的城门也比不上美誉在虚空建立的丰碑;而他的未来被书写进罗马历代先祖光辉的历史中。在连篇累牍的颂赞里,狄多作为风流韵事的代言,只有一个小小的句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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