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芜

萧氏郎君大概就到这里啦QwQ

泳测这个大魔王非常残暴……我还是很想毕业的,so泳测过不了的话,……我要过几天再来了。就酱,抱歉。

“愁索翠眉敛,啼多红粉漫。”


萧绎的秘密是,他两次拥有一只眼睛。

醒来时他的世界发生变化,完全错置。

左眼看到的风景,竟然与右眼很不相同。他习惯于向左侧微微侧头,使全部事物都被收入眼眶。许多年来,这件事做得熟练而不动声色,从私下被指摘的拙劣逐渐蜕变成独特的风雅。而此刻两只眼睛所提供的世界同时展现在眼前,他的视线聚焦于中心一点,然后如海水被巨镰劈成两半,景物从两侧呼啸而来。就像另外一个魂灵住进他的心中,彼此共享一具呼吸的躯体。


他持着燃烧过半的烛火,最后一次在夜晚检点四十年来的藏书。他惊觉新的眼睛洞达如烛,不需要烛火的扶持,它已经能看透无尽的长夜。云山万里蛰伏在重叠的兵戎与烽火中,等待被交付与史笔血痕。阁中书页安睡于短暂的弥留,晚风微微地吹过,似乎是蜻蜓掠过晓霞中初发的菡萏。

这些书,烛照万物的左眼似乎说,你收集过。

它们每一个字、每一痕墨,躲过数百年的灾难与屠戮,流淌成圆转的时间。这场时间属于自然,大化流转而无极,并不因王朝兵燹而更改。

他若在一千年后读到今天的事,必定废书而叹,唏嘘含恨。

但今天不一样。这是他的爱物。他可以国破兵败、可以被幽禁、可以死,但他要亲手毁弃他的爱情。这书册里印了他的血,他绝不拱手让人。



火光在昼夜的交替中保持沸腾,他一生见证的岁月次第崩塌,锦绣成灰。因为只有一只眼睛,他总在弥补这失去。看这个生长的王朝,他比世上人都格外用心。国家旧的都城在遥远的地方。山含初发芙蓉,江流明月垂光。户户偕鸣鸾鸟,家家相思梧桐。

他记得萧纲双眉如翠,顾盼之间眼光宛转,传递一种脉脉的辉光,春江如酒,春花流锦。而他们用语言和眼光构建诗歌最幽微的骨骼、细碎的音节,那时萧纲低而缓慢地喘息,眼眸落在他的右眼中凝成沉而深挚的碧玉,芙蓉木落,秋江千里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,高台曙日,明光流转,彼此相视间自恨相见之晚、不识林下花间的出众风流,并不知道最后魂灵相去无穷关山。

他的剑如此脆弱易折,如一丛青苍的荒芜,在决意终结时竟无一点刚烈的声响。


他坐在枯井中,数杂生的蔓草。芜草虽然多,不及邙山的坟冢。他即将走向相似的死亡。

不然呢,人皆有死。五十年活不够,三百年就够吗?走近的人带着死亡的阴影,他虽然含笑反问,但心里却不以为然。他和这时代无数的人不一样,也和江表死去的那些王侯不一样。他应该有一场烧灼的命运,而不是在面临死亡时瑟缩抽泣。

他恐惧着注定到来的死亡。这让他重复地感受孤独。他仅有的眼睛捕捉着世界的全部景象,绝不愿就此封闭视线。

他的眼泪簌簌流出。我控制不了我的眼睛,他想,在关键时刻,它总是格外软弱。

就是这一点软弱,我没有在那时就死去。

什么时候?

他不知道。


书焚烧时发出令人心神焦灼的恶嗅,那时他的左眼流出了血。他想了想,剑锋于眉睫间闪耀,告别了他熟悉的、右侧的世界。

他用了简文的眼睛,然后刺破自己的眼。简文帝,也就是萧纲、太子、晋安王,他在相似的幽闭中叹息着死亡。至于是否忆念过鱼雁传书时盛开的棠棣,萧绎带着他的眼睛死去都不知道,那谁又能知道,暗室、鸡鸣,或轩辕台?

他的剑在江陵夜火中折断。他珍爱的左眼今也告别。行于薄冰,终堕泥尘。


他记得梦里一片空茫,黄尘蔽天,野火烧伤翠色的眉。此刻胸骨折断的痛楚像在灰烬中浇筑沸腾的金水。

他看见了不同的世界,而觉得手中一片空茫。

芜草如一柄长剑,在剑冢中等待废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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